富锦情缘
陈安乐
富锦县城是佳木斯市东部的重镇,1909年设县,1985年改为县级市。县城北倚松花江,周边是平原,东部三十里处,乌尔古里山异军突起,海拔500多米高,占地几十平方公里。东北沦陷期间,日本关东军在山上盖秘密军用仓库,工程指挥官竟是小鬼子少将,可见规模不小。1945年8月,苏军溯松花江而上,在富锦县城与日军展开激战后才攻克,江边苏军烈士纪念碑记载:阵亡苏军官兵一百多人。
1969年,我从上海去黑龙江兵团25团务农,知青专列行驶到福利屯车站后,我们换乘解放牌卡车,继续赶赴余下的300里路程。途经富锦县城时,卡车司机为了让新来乍到的知青们开眼、长见识,居然从富锦县城最繁华的主街道开过去。几十辆解放牌卡车缓缓行驶在方石条铺就的路面上,马路两侧都是二层楼房,知青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座关东甲级县城,可整条街道也就一公里长,还没看明白,车队已驶离县城。当时我就暗暗许下一个心愿:将来若有机会,一定好好逛逛富锦县城,毕竟25团在富锦县域内。到达52连后,才知道这愿望实现起来难度太大。因为从连队到团部就有50里路程,其中一半是土道,另一半是砂石路〔二抚公路〕,外出靠连队的胶轮拖拉机载人,俗称小车;再从团部到富锦县城有90里路,团部开往富锦县城的长途客车早出晚归,想当天从连队出发,时间上不赶趟。而我们十天半个月才轮休一天,若私自外出游玩不归宿,指导员知道了,非得大会批、小会斗不可。到了1969年9月,机会来了,我与同连知青去富锦县城江边卸煤,超强的劳动负荷,一天干下来,浑身像散架似的,匆匆用江水洗去脸上的煤灰碴,便蹬上卡车返回连队,逛县城的愿望还是落空。
1970年3月,我随同机炮连知青,从五营52连调到团部东侧二公里处 ,建4连新点。每天从早晨五、六点钟干到晚上七、八点钟,一个月才放一天假,侭管离富锦县城近了,但没有体力与心思去逛。到了当年九月中旬,逛富锦县城的梦想终于成真。我连承接25团架线连一项小工程,去富锦县城,建变电所设备的水泥基座。连队派我们瓦工班前往,说实话,我的瓦工水平实在太洼,真正能担当重任的只有李德良,所以班务会决定,让李德良一人担当大工,基余人都给他当小工。刚到富锦县城,由于团汽车队忙于麦收运输,无瑕运送变电所的基建材料,连续十来天停工待料,我们无事可做,天天逛街,把这个小县城逛遍了、逛烂了,连百货商店的营业员都把我们视为二流子。
县城房屋大多是清朝末年、民国初期建造,青砖青瓦二层楼,为保暖墙厚半米。主要街道均用方石条铺路,百货店、食杂店、布店、大车店、……,一应俱全。此地民风淳朴,居民夏秋爱穿大裤脚长裤,裤脚宽至少一尺,据说凉快。老少爷们喜留盖头型发型,即头部周边剃光,顶部留发,西方人称为“朋克”头,不少NBA球员就理这种发型。在富锦县城期间,我因头发太长,无奈去理发,事先对理发师交待半天,不要理成盖头,缓坡上,理发师嗯嗯哈哈答应。正式开剃,理发师用电推子在我后脑勺处,一下“直上云霄”------直推到顶,盖头的初步轮廓奠基了,回到知青群里成了笑料。
富锦的糕点品种单调,只有“炉果”一种,做工粗糙,但肯定是绿色食品。东逛西逛,我们来到宽敞的大车店,院子有数百平方米,停着三、四驾马车,显得空荡荡。只听小伙计高声喊道:“来客了,里边请。”我们大模大样迈入房间,只见两铺大炕置于左右,每铺炕足能睡二、三十人,行李自备。喝着小伙计递上的大麦茶,聊了一会儿,告退,分文不收,小伙计礼貌地说:“欢迎下次再来。”接着逛,发现有一栋结实的三层旧楼房,在周边都是二层楼房陪衬下,显得格外醒目。问当地老汉,这房以前干什么用?回复是:当年是日本宪兵队驻地。两年以后,也就是1972年,中日建交,听说时任日本首相田中角荣,当年就在富锦县城当鬼子兵,后因水土不服,提前回日本国,不然,有可能成为抗联或苏军的枪下鬼。再以后,又听说田中前首相的女儿田中小姐,20世纪80年代专程来富锦县城,参观她老爹住过的兵营。看来日本武士道精神,不分男女,代代传,国人应警惕。
三逛二逛又来到松花江边,哈市知青小梁子心血来潮,执意要下水游泳,甚至提出要横渡松花江。此处可是松花江下游,江面宽度已超过一公里半,经竭力劝阻,达成协议是:只允许小梁子游到江中堆放木头的绿洲处,目测距岸边直线距离也就是二、三百米,游一个来回也要五、六百米。只见小梁子麻利地换上游泳裤,下水后,娴熟的自由泳泳姿引起岸边人群的赞美声。等到小梁子游完上岸时,我发现他的嘴唇已冻得发紫。“水太凉、水太凉。”他哆哆嗦嗦的自语。喝酒去,众人走向不远处的小饭馆,那里有油炸小鱼、焖豆角、……等下酒菜解馋。
到了十月初,基建材料终于运来了,开始干活,一周后完工回连,我的富锦情缘终于圆满画上句号,也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,成为我心中美好的回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