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姐年长我十岁,我刚出世时,她的父亲-----我的大舅因病去世,然后由我母亲抚养她成人,所以我视她为亲姐。我姐夫是位离休军人,今年刚好八十岁,他性格开朗,身体健壮。今年四月中旬我回沪,探望住老年医院的九旬开外的老母亲,顺便也去姐姐家探视。
在饭桌上,姐夫长吁一口气,感慨地讲:“小弟呀,姐夫我这两年不顺,我刚从禽流感隔离中心被放出来。”我心里咯登一下,急切地追问怎么回事?他告诉我,前些日子的某天下午,他与几位老兵在活动中心打扑克牌,门窗全开着,天气骤然变冷,只穿一件衬衣的姐夫,玩性正浓,也顾不得回家添衣,一直玩到傍晚才尽兴而归。晚上九时开始发烧,半夜去医院挂急诊,一测体温四十度。“老者、高烧”------典型的禽流感疑似病人,进隔离中心是大势所趋。巧的是两天后退烧,三天后感冒痊愈,经诊断,排除疑似被放出来。姐夫接着说:“这件事有惊无险,算不了什么,某种程度上怪自已不小心,真正的惊险发生在去年你离沪回京不久的某日。”
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,依照惯例姐夫又出门散步。在过马路穿越横道线时,横刺里窜出一辆摩托车,将我姐夫撞翻在地、滚出去十几米,摩托车侧翻一旁,车手撞到马路沿上去了。我姐夫脸朝天躺着,脑袋空白、全身酸疼,呼拉拉围上来二十多人看热闹,但无一人救助,冷漠的眼神伤透了姐夫的心。在这关键时刻,马路旁的店铺里冲出一位外地打工妹,急切地询问我姐夫:“大爷,需要我帮您做什么?”“打110报警,再给我家人打个电话。”姐夫有气无力地回答。小姑娘迅捷打完报警电话后,回头再要问我姐夫家人电话时,发现老人胸前挂着一个证件,最上面是四个大字“开国将士”,底下左端是身穿戎装的照片,右端是所经历过的战役。小姑娘吃惊地高喊:“大爷,您是位离休干部?照片好帅!好酷呀!”我姐夫哭笑不得的回话:“别扯那些没用的,赶紧给我家人打电话,号码是多少多少------。”
证件上那张照片是他上世纪八十年代照的。甭看那时他已五十岁,可英气逼人,有硬派武生的感觉。姐夫于1933年出生,自幼父母双亡,1947年初,他加入新四军,担任连长的通讯员。他参加过山东战役、淮海战役、渡江战役、战上海、下福建、---------。打了那么多仗,却从来没有受过伤。这时,交警赶到了,姐夫艰难地由躺姿改为坐姿。交警发话了:“老先生,以后过马路要走横道线。”姐夫回答:“我是从横道线上被他撞过来的。”交警疑惑地问:“能撞那未远吗?”“那是连撞带滚造成的。”交警见老头说话硬得像石头,不再接话,转身对摩托车手说:“小伙子,以后开车慢点。”我姐夫气啫啫地喊:“民警同志,别说不咸不淡的话,应该着手如何解决问题。”交警刚要发作,外地打工妹抢话:“大爷是离休干部,开国将士,他胸前挂着牌呢。”交警的态度立即180度大转弯。我姐夫还是来气,“这与离休不离休没关系,我如果是位退休老工人,你该怎样对待我?”说话间,家人赶到了。
来到医院后,拍片子、透视、脑电图、-----。查完一遍后,除了身上有几处青肿外,其余完好。民警好奇地问:“老前辈,您己七十九岁高龄,体质这么好,如何保养的?”姐夫呵呵一乐,说:“我原来是空军飞行员,开了三十年轰炸机。今天被摩托车撞的一瞬那,潜意识告诉我,就势滚出去,所以才远离横道线十几米。”
离开姐姐家前,我再三告诫姐夫:今后一定要注意安全,千万别逞强。他爽朗地回答:“放心吧,小舅子!”小舅子?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字眼。